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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入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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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入京

到了臘月十二的正日子,一般的行禮讚和,到了要插戴簪子時,李氏捧了只金桂蝴蝶翡翠簪子欲遞給肖夫人,肖夫人卻似個沒瞧見樣得,自自家頭上取了只白玉簪子下來,徑自簪在青秞發間。

李氏雖無大見識,但瞧那白玉簪子通體瑩潤,竟無絲毫雜色,也知不是個尋常之物,正在禮中卻不好呱噪,只好等日後再說。

禮畢,設席在樓上,隔了透影窗子,一派天高水清,碧影長空,因並無外人,只那肖夫子算個外男也是七十古稀了,大家俱團團圍坐了,顏二郎恭請肖夫子坐了主位,自己右手相陪。

屋裏人都興致甚好,把那個食不言寢不語丟了爪窪國裏去了,肖夫子多飲了兩盅敲了跟前的碟子吟哦,顏二郎便也擊碗奉和。

肖夫人瞧肖夫子發瘋形狀笑了搖頭不語,李氏趁機說起那白玉簪子的事,再三稱不敢領,肖夫人握了青秞的手笑道:“這及笄簪可是要陪一輩子的,哪有取回的理,只我這白玉簪卻有些來頭的,也不知你敢不敢戴。”

青秞年輕,性子十分倔強,自是不知懼怕,聞此言擡眼望了肖夫人笑語:“肖夫人明示才好。”

眼前女子笑顏如花,雙眼澄碧若秋水般清澈,肖夫人心中暗道這般容顏實在也可稱得國色了,便是如今宮裏的貴人娘娘不如者只怕大有人在呢,這清風白玉簪給了她倒真是堪配。伸手於青秞發間輕輕撫過道:“此簪名為清風白玉簪,由世代書香門第傳下,受此簪之女子首先必是出自書香之家,終此一生不能為妾,最難卻是要一生一世一雙人,如若違了,此簪便要找相當之人傳了出去。”

此言出,席間一靜,肖夫子轉頭覷肖夫人,眼雖不如從前清澈了,微醺中眼底情意流轉依然未曾改過,又轉頭看了顏二郎道:“納妾收房雖為傳宗之道,奈何,讀書人之中崇尚一夫一妻之禮者依然存在,如清風明月,自有道理。”

青秞聽訓低頭不語,想前幾日收翠娘書信,道孕日久,行動不便,施老娘恐兒子委屈以此為由想叫紫燕去伺候施韞傑,施韞傑不肯,施老娘背地裏又拉了翠娘低低求訴,言辭懇切,說當初典下紫燕原也是為著施韞傑的,如今身子不便不如叫紫燕先進屋裏伺候著,她既認了你做主母,日後不好了,你要打發時也隨得你,翠娘性子溫順一時沒了主意,施韞傑又知道了打量老娘在兒媳婦面前委婉之苦心,心思倒有些松動,引得翠娘陪嫁去的荷花也有些心猿意馬,翠娘肚子大了本就百般不適,又添了這樁心事,再不能與人分說,便是自己的親爹娘也說不出,只與青秞這個親妹子說幾句,聊解心底傷感。

青秞自來此異世,樣樣循規蹈矩,不為別的,就是惜命,怕一個不小心叫人當怪物燒了,唯有一事卻從萬般想任性一回,那便不想與人共夫君,今日聽此訓,得此簪心底萬分喜悅,擡手撫了撫發間的清風白玉簪笑語嫣然:“小女子定不負此簪。”

李氏聽了喜歡,若是兒子納妾收房,李氏的態度是無可不可,都隨份罷了,若自家女兒自是盼著她一生一世一雙人,這卻是個偏心,也是父母之心,奈何。

這一席盡歡而散,船張滿帆晝行夜歇,入淮南進淮北一路風向兒倒向隨了船轉一般,甚是順暢。

不過一旬就將要到了,此日,天色微岸,船由淮河進蔡河離著上京還有些時辰,遠遠望去上京已落在眼裏,夜空中似火樹銀花開,亭臺樓閣影影綽綽,隱約間又有琴瑟之音由水面傳來,船漸行漸近,入眼可見護城河寬約十丈,兩側植柳樹,粉白高墻,朱色大門,兩側皂袍禁軍守衛禁止人行。

上京東南西北四面城墻,船進東水門靠岸,這才切切實實得見上京錦繡樓臺,人物繁華,正是龍虎風雲之地。

一月疲憊各人都已不堪疲累,肖夫子老兩口越甚,只盼歇息了,故而肖夫子也不贅言,直與顏二郎說,自己在龍金橋南,惠民藥局再南行幾裏有一處小宅院,院子淺窄,只得二進,原先是因著在太學教授,那裏離著太學南門近,便買了偶爾歇腳,如今空置許久了,有一對老翁老婦看守,尚且算得整齊,叫顏二郎一家先去那裏落腳,日後再做籌劃。

顏二郎感激不盡,也不虛話客氣拱手謝了,由著肖家來接的下人指引著往龍金橋去。

肖家仆役上前叩門果有老翁前來應門,肖家仆役交待明白了,拱手作揖辭了去,老翁將顏二郎一家子引進屋裏,進門幾尺便可見清溪繞院而行,溪上有橋,可供兩人並行,下了橋院中鋪設草坪花草,穿過青石板路便是三間正房,廳堂、書房、臥室俱全,大約是肖夫子日常坐臥讀書待客皆在此一處。

出門來沿風雨連廊左轉進垂花門,又是三間正房帶了左右廂房,一家子住正好,廂房邊上又有耳房,可做收納處,也可供女使媽媽們住,後面廚房下人房一應俱全。

顏二郎穿進穿出幾回伏李氏耳邊低語,“我瞧肖家下人行事甚是規矩,現青秞及笄,我帶了笠哥兒前院歇息,你和青秞就在後院。”

李氏瞧了左右寬闊,笠哥兒未滿十二歲,便有些遲疑,但見顏二郎端了臉,也就微微頷首。

劉翁劉婆貫在門口倒座間住了,後面雖有暖炕卻是涼竈,潘進與潘大娘放了箱籠便緊著燒竈,不過一時,李氏摸著東屋的炕已經暖了起來,恐西屋夜涼便叫青秞今晚一處都在東屋歇了,青秞洗漱好,散了發穿身蘇梅粉的對襟睡衣三兩下串上床裹了青碧色的被子舒服的嘆了聲將頭歪在李氏懷裏,嘴裏嘟嘟囔囔:“娘,可算落地了。”

李氏低頭將青秞攬在懷裏,輕笑的揉揉她滿頭烏發,“及笄了,便是大人了,怎的還是這麽愛嬌。”

青秞不語越發把頭埋進李氏懷裏,雖又搬家一家子總歸還是在一處的,只是翠娘獨個留在京陵了,想起心底發酸,遂又將翠娘信裏寫的一一與李氏細細的說了,一句不瞞著,總歸這些事自己並無妥帖的主意,還是要問娘親更好。

聽了青秞的話,李氏恨恨咬牙,卻又無奈嘆息,女兒家嫁了一日一夕莫不是看著婆婆與夫君過日子的,娘家的手伸得太長,只令得她日子越加難過,再無益處,倒是裝聾作啞的好些,思忖片刻便與青秞道:“既是她婆母要將紫燕送進屋裏來,總不能叫她婆母那裏倒沒了人伺候,便將荷花與紫燕換了,連荷花的身契也一並與她婆母送去,施老娘那人頂是要面子的,怎麽好白要兒媳婦的女使,自不好再捏著紫燕的身契,叫翠娘自己手裏捏了身契便穩妥了。”

青秞不由得心裏拍手,心道到底生姜是老的辣,今日又學了一回,明日便寫了信叫送快信去京陵,再不能叫翠娘吃虧,眼皮子只往下垂,困得緊了,嘴裏還嘟囔著:“等我賺了錢,便把翠娘與施韞傑叫來上京,總要看著翠娘才好,又把施韞傑罵了好一頓,李氏聽著懷裏人聲音越發的小了低了,再瞧已是睡了。”

這才又添了件棉褙子開門出去,瞧見元媽媽與桐花還在西屋開了箱籠收拾衣物,便叫桐花去屋裏陪著青秞,自己扶了元媽媽往前院去。

果然顏二郎與笠哥兒也是在東屋做一處歇了,李氏伸手摸摸床底是溫熱的,這才放了心,悄沒聲的掖了被子,又將帳子收收緊,才掩了門悄悄出來。

冷清清的月光撒了一院子,上京的天冷得很,草坪染了枯黃,偶爾間才露出點子綠意,左面靠了墻一株石榴樹生得極好,遠處隱約還有些人聲嘈雜,李氏嘆道,“這般夜了,還是人聲喧嘩,若是甜水鎮此刻便只有水聲來了。”

元媽媽斜眼掠了門外,臉色隱在暗處明明滅滅不知想些什麽,李氏拖著腳又往後院去,天黑腳底膈了塊石頭,人歪了下,元媽媽忙伸手扶緊了說一句,“天黑了,大娘子仔細些腳下。”

李氏幽幽一嘆,若是甜水鎮自己屋裏便是再黑也不會絆了腳的,手搭了元媽媽一腳一腳沿著風雨連廊又往後院裏去。

炕燒起來了,屋裏哄哄的,瓷白荷花燈座裏燃著蠟燭,鏤空纏枝水草香爐裏燃著金桂蜜香,桐花歪在椅子上頭一點一點了。

桐花見李氏進來,悄悄出去了,李氏生怕吵了青秞,掀了錦帳青秞睡得正香,一把青絲甩在枕頭上,玉白的臉睡得粉滋滋的,粉嘟嘟的嘴像極了三月裏的桃花,李氏解了棉衣,又另拉了床被子,箱籠在河裏飄久了被子也染了涼氣,倒叫李氏打了個顫,忙往床外移了移生怕涼氣染了青秞。

桐花回去見元媽媽手裏捏了衣服只管蹙了眉楞在窗前,心裏想只怕是累了到底上了年紀經不得許多辛苦,便上前接了過來將開了箱籠裏面的衣服都折疊了出來,才捂嘴打了哈欠道:“媽媽,我們也去歇息罷,我有些不想動了。”

元媽媽這才晃過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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